“草!青爷!青爷你他妈醒醒啊!条子快来了!”
嘈杂混乱的叫骂声、酒瓶碎裂的脆响、还有某种钝器砸在皮肉上的闷响……如同无数根钢针,狠狠扎进清玄道长的神魂深处。
剧痛!难以言喻的剧痛!
不是神魂被天魔撕裂的痛楚,而是一种……更直接、更粗暴的,源自后脑勺的钝痛。
他猛地睁开眼。
映入眼帘的,不是玄真界破碎的苍穹,也不是太乙剑宗熟悉的云海。
而是一片昏暗油腻的小巷地面,混合着雨水、呕吐物和不明垃圾的馊臭味直冲天灵盖,差点让他这位活了八百多年、早已辟谷的老神仙当场吐出来。
几个穿着奇装异服、头发染得五颜六色、满脸凶相的年轻男子正围着他,其中一个黄毛小子正焦急地摇晃着他的胳膊,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“青爷”。
青爷?
贫道道号清玄,何曾有过如此……粗鄙的名号?
还有,条子是何物?某种妖兽?
无数混乱、暴戾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涌入他的脑海。
打架、砍人、收保护费、泡马子、输钱、借高利贷……
一个叫“陈清玄”,外号“青爷”的小混混短暂而“精彩”的一生,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意识中闪过。
就在刚才,这个“青爷”因为抢地盘,带着几个小弟跟另一伙人火拼,结果寡不敌众,后脑勺被人用板砖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,当场就……魂归地府了?
然后,自己这缕在天魔自爆中侥幸未灭的神魂,就钻进了这具同样叫“清玄”的躯壳里?
夺舍重生?!
而且是夺舍到了一个……如此……不堪的凡人身上?!
清玄道长,活了八百多年的太乙剑宗长老,玄真界正道魁首之一,此刻只觉得眼前一黑,差点又晕过去。
奇耻大辱!简直是奇耻大辱!
“青爷!你没事吧?操,你头上全是血!”黄毛小子看到他睁眼,先是一喜,随即又惊叫起来。
清玄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后脑勺。
黏糊糊,湿漉漉。
一股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,让他这位元婴期大能都忍不住龇牙咧嘴。
“嘶……无量天尊……”他习惯性地想念一句道号,驱散痛楚,结果出口却变成了一句含糊不清的,“草……真他妈疼……”
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,比他的道心还快!
清玄道长内心悲愤交加。想他堂堂道门高人,何时受过这等皮肉之苦?还被人用……板砖….。
板砖?那是什么法宝?听名字就毫无灵气!
“青爷你能说话了!太好了!”黄毛和其他几个小弟如释重负,“快走!对面那帮孙子肯定报警了,条子马上就到!”
说着,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想把他搀扶起来。
清玄本能地想运起护体罡气震开他们——他堂堂长老,岂容这些污秽凡人触碰?
然而,丹田之中空空如也,经脉晦涩阻塞,别说元婴修为了,就连一丝练气期的灵力都感应不到!
仿佛就是一被抽干了法力的凡人!
不,比凡人还不如,这具身体因为长期酗酒熬夜,早已被掏空,虚弱不堪,现在又受了重创……
清玄道长的心,瞬间凉了半截。
完了,芭比Q了。
这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个属于“青爷”的念头。
“走!”清玄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努力模仿着记忆中“青爷”的语气,低吼了一声。
好汉不吃眼前亏——虽然他现在算不上好汉,顶多算个重伤号。当务之急,是先脱离这个是非之地,搞清楚状况。
几个小弟搀扶着他,跌跌撞撞地往巷子外跑去。
巷子外,是更加光怪陆离的景象。
高耸入云的钢铁“巨兽”、在地面飞驰的各色金属“甲虫”、空中密布的蜘蛛网般的“丝线”、还有无数发出刺眼光芒、写着看不懂符号的“符箓”……
空气中弥漫着混浊的“瘴气”,稀薄得可怜的天地灵气被搅得一塌糊涂,根本无法吸收!
这……这到底是何处蛮荒之地?!
清玄道长强忍着脑袋的剧痛和内心的震撼,被小弟们半拖半架着,拐进了一个更深的巷子。
“妈的,这次亏大了!虎哥的地盘没抢到,青爷你还挂彩了!”黄毛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,“都怪阿飞那傻逼,说好的带家伙,结果就带了几根水管!”
“闭嘴!”清玄低喝一声。
虽然他还没完全搞懂状况,但“青爷”的记忆告诉他,这个时候必须拿出老大的气势,否则镇不住这帮小弟。
黄毛果然脖子一缩,不敢再抱怨。
几人跑到巷子深处一个破旧的卷帘门前,黄毛掏出钥匙打开门,一股浓烈的烟酒味和廉价香水味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。
这里似乎是“青爷”的“堂口”,或者说,是他租的一个小破仓库。
里面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张破沙发,一张麻将桌,墙角堆满了啤酒箱和乱七八糟的杂物。
清玄被扶到一张沾满油污的沙发上坐下。
“青爷,你先歇着,我去给你搞点药!”黄毛说着,就要往外跑。
“等等。”清玄叫住他。
他努力调动着这具身体的感知,虽然灵力全无,但八百年的战斗经验和精神修为还在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后脑勺的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,但似乎并没有伤到颅骨,只是皮外伤加上轻微脑震荡。
用凡间的药物……效果恐怕有限。
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无数疗伤法门,筛选出一种最低阶、最不耗费灵力、主要依靠精神引导和气血搬运的“回春术”简化版。
也许……可以试试?
“不必,”清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“扶贫道……扶我盘膝坐好。”
“盘……盘膝?”黄毛一脸懵逼,“青爷,你傻了?坐着干啥?等伤口自己长好啊?”
其他几个小弟也是面面相觑,觉得老大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。
清玄眉头一皱。这帮凡夫俗子,怎知玄门妙法?
但他现在没法解释,也懒得解释。
他强行挣脱黄毛的手,忍着眩晕和疼痛,在沙发上盘膝坐好,五心朝天——这是他修炼了八百年的习惯。
然后,他闭上眼睛,凝神静气,尝试引动体内微弱的气血,按照“回春术”的简化法门,缓缓流向后脑的伤口。
一分钟……
五分钟……
十分钟……
屁用没有!
气血运行晦涩无比,如同老牛拉破车。精神引导的效果更是微乎其微,伤口处的疼痛甚至因为血液循环加快而更加剧烈了!
清玄道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。
虎落平阳被犬欺,道长落难被砖骑啊!
“噗……”旁边传来一声憋不住的偷笑。
清玄猛地睁开眼,锐利的目光扫向那个发出笑声的绿毛小弟。
虽然修为尽失,但他久居上位、执掌生杀的正道魁首气势,岂是等闲?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剑芒,瞬间让绿毛亡魂大冒,脸色惨白,差点当场跪下。
“青……青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绿毛结结巴巴地道歉。
其他几个小弟也噤若寒蝉,大气不敢喘。他们感觉今天的青爷好像……有点不一样了?眼神好吓人!
清玄冷哼一声,暂时压下了教训这帮小辈的心思。
看来,指望这具废柴身体自愈是不可能了。
“去找些……干净的布条和烈酒来。”他只能退而求其次,用凡间最原始的方法处理伤口。
记忆里,“青爷”他们打架受伤,好像都是这么干的。
“好嘞!”黄毛如蒙大赦,赶忙跑去找东西。
很快,黄毛找来一瓶标签都快磨掉的二锅头,还有几块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、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破布。
清玄看着那瓶散发着刺鼻酒精味的“烈酒”,又看了看那几块破布,眼角抽搐了一下。
想他堂堂清玄道长,何曾用过如此粗劣之物疗伤?平日里,最次的也是千年雪莲膏、万年钟乳液……
罢了罢了,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他接过酒瓶,拧开盖子,强忍着那股冲鼻的味道,咬着牙,将冰冷的酒液淋在后脑的伤口上。
“嘶——!”
剧烈的灼痛感瞬间袭来,比刚才被板砖拍中还要刺激!
清玄道长疼得浑身一哆嗦,差点把手里的酒瓶扔出去。
“天杀的凡间之物!竟如此霸道!”他心中怒骂。
然而,就在这剧痛的刺激下,他那沉寂如死水的丹田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,被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一下!
一丝极其微弱、比发丝还细的纯白真元,如同受惊的游鱼,倏地一下,从丹田角落里钻了出来,沿着阻塞的经脉,歪歪扭扭地冲向后脑!
所过之处,如同滚油泼雪,那些阻塞晦涩的经脉,竟被硬生生烫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通道!
当这丝真元最终抵达后脑伤口时,虽然已经消耗殆尽,但残余的温和能量瞬间抚平了部分痛楚,加速了气血的凝聚。
伤口处传来一阵麻痒感,流血的速度明显减缓了!
有用!
清玄道长心中一震,随即大喜!
虽然只有一丝,但证明他的修为并没有完全消失,只是被封印了!而且,似乎可以通过某些……特殊的刺激来引动?
比如,疼痛?或者这种烈酒?
他立刻拿起酒瓶,也顾不上什么高人形象了,对着后脑勺又是一顿猛浇!
“嘶哈——!舒坦!”
剧痛再次袭来,但随之而来的,是丹田里又一丝真元的涌动!
旁边的黄毛和几个小弟都看傻了。
青爷这是……用二锅头洗头?还一脸享受的表情?
老大果然被打傻了!实锤了!